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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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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裏的艷陽天實在少有, 街道都比以往熱鬧了許多。

樓下,是一片人聲鼎沸。

那一陣一陣的吆喝聲,襯得房間更加詭靜。

顧宜寧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完一長串話, 換來的是對方看傻子一樣的眼神。

她被圍在中央,瑟瑟的頗為無助。

桂雁的擔憂繞在耳邊, “宜寧,好馬不吃回頭草,怎麽兜兜轉轉, 又回到殿下身邊了,真是不長教訓。”

顧宜寧聽後眼神一暗, 喃喃自語,“長了好大的教訓呢。”

長了一輩子的教訓。

吃完苦頭後,才知道陸旌對她有多好。

桂雁聽力敏銳, 哼笑一聲,“位高權重的人,最是摸不透心思, 他今日能對你千嬌萬寵,來日就能將你挫骨揚灰, 更何況……”

“更何況什麽?”

桂雁眉眼低垂,有些感嘆, 似乎只是彈指一揮間的功夫, 他們殿下就控住了大半江山, 她很驕傲, 也很憂慮。

她知道殿下一直在按著原定的籌謀穩步向前。

幾年的蟄伏,終於能撼動參天居樹。

現在他手中何止有上翎軍和玄影衛?不知道什麽時候,越來越多的權勢皆被收入囊中。

除了平西王的赤霄軍和京城孤助無依有名無實的朝廷,並沒有什麽能牽制他的。

不, 這兩樣東西也只是他腳下可以隨時踢走的石子而已。

桂雁看著顧宜寧清淩淩的眼眸,耐心道:“宜寧,這些時日上翎軍往京城調的都是些精兵精將,當年陸將軍死因蹊蹺,殿下心中早有眉目,來日怕是會引發一場動蕩,在這之前,你須得離開。”

顧宜寧眨眨眼,笑道:“桂姨,他一定會贏的,我不會受傷害。”

“殿下當然會贏,”女人眼角眉梢染著沈沈暮色,嘆了口氣,“但是你不一定能贏。皇位更疊,陛下身邊的爪牙之士也應理清才是,你父親可是丞相,定然脫不了幹系。”

顧宜寧顯然忘記了還有這茬,想起前世種種,父親倒是沒生命危險,只是丟了官職。

他身為丞相不管在官場上如何奸詐,但終是無愧於民,這些年來整頓賦役,興修水利,清丈土地,修編律法,處理地無一不是民生大事,成果顯而易見,是大晉不曾有過的繁華盛景。

是以哪怕北疆混亂了多年,中原及南下被波及程度也在可控範圍內。

顧宜寧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麽,在擔心陸將軍的死與父親有關。

如果真有關的話,怎麽可能讓她嫁給陸旌。

那不是將女兒送入虎口麽。

她抱住桂雁的胳膊,“桂姨,我父親不是那樣的人,他做事一點都不極端,會給人留三分餘地,而且當年如果沒有他的默許,我一個人也無法把你們放出來。他絕對不會陷害一個為國為民的大將軍。”

歐陽遲嚴肅道:“宜寧,你考慮清楚了,這次我們幾個是歷經百般周旋才來到此處的,殿下防我們防地緊,怕過不了兩天就趕我們離開了,機會只有一次。”

顧宜寧被擔憂的眼神包裹著,仿佛她明天就要死去一般,有些窒息,她揪著衣領,從脖頸間拿出一塊小巧玲瓏的玉盒,將裏面的一紙契約拿出來,“我有這個,殿下不會對我不好的。”

歐陽遲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後,驚訝道,“想不到殿下還跟你玩過這種把戲?這真是他的手印?”

“我們宜寧討人歡心的本事就是強,”另一人把紙奪了去,“殿下還真按了手印。”

“給老夫看看。”

一張薄薄的紙,被人小心翼翼地傳來傳去,每個人都慎重無比地傳遞,但越是緊張,就越是容易出錯。

“該我了,拿來。”

“嘖,別搶。”

突然,一聲刺耳的撕裂聲猛地傳來。

有人驚呼:“你們幹什麽!”

顧宜寧擡頭看過去,只見兩位花白胡子的將軍手中各拿了一半的契約書,正無錯地同她對視。

她手指微頓,目光由不可思議轉為黯淡無光,漂亮的眼睫晃了晃,渾身乏力地坐到椅子上。

她想過千萬遍這張契約的消失方式。

從沒想過眼前這種,此時心中湧起一股小小的失落。

但也僅止步於此,沒有憤怒,沒有崩潰。

片刻後,略惋惜地嘆了口氣。

反倒是另外兩位將軍面色蒼白,不敢直視她的目光,汕汕地低頭認罪,“倘若有天王妃想要離開,知會一聲便可,臣等寧死也會將王妃帶走。”

顧宜寧抿了抿唇,安慰了幾句後將碎紙握在手中,揉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紙團。

“殿下!”

“殿下安好!”

門外守門的侍衛聲音高昂,且帶著顫音,在給門內的人通風報信。

歐陽遲眉頭一皺,流露出幾分慌張。

顧宜寧隨手將紙團塞進腰間的香囊中,松了松臉上的神色,唇邊勾起一抹笑意,輕步走向門口。

但男人迎門而進時的氣勢實在是太過駭人,硬生生逼得她停在原地,邁不動腿。

陸旌目光冷然地掃著室內的一切,視線擦過顧宜寧的臉頰,定在她身後那群人身上,眸中風雪似要把人吞沒。

黑壓壓的烏雲籠絡了整間客房,使得四處逼仄狹小起來,沈默中蘊發著無邊的戾火。

最終,眾人心理防線悉數繃開,身軀一震,一個個都曲起了傲然的雙膝,跪在冰冷的地面上,不敢多言。

他們的殿下,從來都是沈穩的,淡漠的,運籌帷幄且帶著點漫不經心的。

沒見過他發火。

因為萬事他都游刃有餘,他周身那種冰冷的殘忍就足以讓人屈膝臣服。

根本不需要用發脾氣來震懾外界。

但此時,顯然有人觸動了他的底線。

他們低下頭,臉上浮起疑惑,殿下怎會為了一個女人大動幹戈,宜寧小姑娘是美地令人魂牽夢繞,但殿下絕不是那等會被美色沖昏頭腦的人。

在北疆時,各種姿色的風韻美人送往他帳中,皆以失望而歸,他從來都是不屑一顧。

也罷,那些女子哪能和宜寧相提並論。

難怪殿下上心。

但年華終究會逝去,這世上總有大把的年輕姑娘,到時候,宜寧又該何去何從?

幾人又是一陣擔憂和喪氣,生無可戀地呆跪著,靜等懲罰的到來。

左等右等,等來一句語氣淡淡的問話聲。

陸旌道:“你哭什麽?”

顧宜寧視線一片朦朧,模糊了男人孤寂清漠的身影。

她聞言擡手抹了下眼角,居然真的有眼淚掉下來。

悄無聲息間,又將陸旌的心緒攪成了一團糟。

顧宜寧挪動腳步,慢慢走過來,他下意識看了眼地上的雜物,確保不會被什麽東西絆倒。

直到小姑娘穩步窩到自己懷中,緊著的心弦才徹底放下。

懷中的人又可憐兮兮地用他衣襟抹了把眼淚。

陸旌有些煩躁。

得心虛成什麽樣兒,才能在他一句話沒說的情況下,哭地這般真誠。

顧宜寧將頭埋地更深了些,她也不想哭,就是忍不住。

剛才滿心歡喜跑過去後,看到陸旌的第一眼就想哭,以至於呆呆站在原地,任由心中的酸澀不斷發散。

人生中第一次覺得無所不能頂天立地的時琰哥哥這麽可憐。

讓她不得不想起多年以前兩人初次見面的那則雨夜,他臉上的神色也如今天一般沈寂,眼中毫無光彩,如同行屍走肉。

這滿屋子裏的人,也算是他的心腹。

卻都合聚起來打算把他好不容易娶到的王妃送走。

所有人都懼怕他敬畏他,他鮮少嘗過被真心相待的滋味。

也好像從未有過可以推心置腹的人,他將心門嚴防死守,圍地密不透風,什麽事都自己擔著自己消化。

那是他從小到大形成的習慣,因為身邊沒有任何依靠,老夫人年邁受不得激,陸夫人脆弱,他小小年紀就是家中唯一的支撐。

連自己也時時去煩擾他,給他添些不必要的麻煩。

顧宜寧輕嘆口氣,靜靜聽著耳邊的心跳聲,扯了扯他的衣袖,“我想回家。”

陸旌沒有說話,微微俯身抱起了她,轉身離開。

酒館二樓,衛茯苓低頭看著兩人親密的背影,以及緩緩離去的馬車,滿桌食物都沒了味道。

她撒氣地將筷子扔出去,因一時沒控好力度,筷子尖直直地往另一桌旁坐著的女子身上撞。

侍女忍不住驚呼,“縣主,怎麽辦。”

衛茯苓隨意瞥見那女子一身粗布衣物,旁邊還放了個包裹,像是逃難來的,她嫌棄地皺了皺眉,“大驚小怪。”

女子對面戴著鬥笠的少年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,隨手撚起桌角的竹筒,擋下不長眼的筷子,接著緩緩一揚。

臟兮兮的筷子換了個方向,又沖衛茯苓的方向射過去。

直中她的臉頰,狠狠一砸,砸出個紅印。

衛茯苓用帕子擦下臉上殘留的食物餘渣,氣地站起身,火氣沖沖地質問:“你敢砸我?”

她身後侍女也趾高氣昂,“這可是冀遠候的茯苓縣主,還不趕快道歉!”

鬥笠少年壓低帽沿,兀自添了杯新茶,傲氣斐然。

同行的布衣姑娘跟他截然相反,手中攥著一張長陽郡主的尋人畫像,手指在不受控制地抖。

衛茯苓見兩人各有各的事,都不把自己放在眼裏,擡腳踢了下桌沿,“放肆,你,給本縣主磕頭認罪!”

少年冷瞥了眼她踩過的地方,淡道:“一張紅木雕花桌子,值二兩,記得賠。”

衛茯苓低頭,瞪圓了眼,只見桌上層紋欲裂,絕對不是她一腳能踢出來的,對方內力驚人。

她不敢再輕舉妄動,今日出門侍衛帶得少,加起來都不及少年一根手指,滿腔火氣擠在腹中無法發洩,郁悶地要死。

只記清楚兩人的裝扮,好等來日報覆。

轉身的時候又撞上一白衣女子,對方紋絲不動,她被撞得連連退了幾步。

白衣女子眼高於頂,跟沒看見似的,徑直對著另一桌的白衣銀面男子鞠了一躬。

衛茯苓收回視線揉了揉手肘,低聲罵一句晦氣。

瑜洲城明明是她的地盤,一天下來居然被外人欺負了兩回。

真是離奇,最近來得都是些什麽人。

她憤憤轉身離去。

那邊,白衣女子福身喚了聲“公子”。

男子白衣勝雪,手臂搭在窗沿,目光悠悠望向遠處。

女子輕問:“公子在這裏守了半日,可否撿到了您口中所說的便宜?”

男人微微一笑,如謫仙般超脫,“如珍如寶的便宜,豈能輕易撿到,我運氣沒那麽好。”

馬車駛回芙蓉軒的路上,顧宜寧安靜地望著對面的人。

陸旌閉目養神,從開始到現在,只跟她說了一句話。

還是句含著輕淡譏諷的話。

他說,“哭這麽厲害,是因為沒逃走?”

顧宜寧立馬擦掉殘存的眼淚,恢覆好心緒後解釋,“我沒有要離開的意思,是各位將軍誤會了,你……應該不會罰他們吧?”

她斷斷續續說了一堆,陸旌倦怠地閉上了眼。

顧宜寧捧著臉看他,及時閉嘴。

好久後,她伸出手指臨摹對方的眉眼,以為他睡著了,又怕這話說出口傷人,只用氣聲道:“不是因為沒逃走才哭的,是因為……覺得你太孤單了。”

她手指在陸旌眼周繞第二圈時,男人掀起眼皮,目光直白地看著她。

顧宜寧手一抖,忙表忠心:“我……我會一直陪著你的。”

陸旌眉眼不帶一絲波瀾,語氣平平地反問:“憐憫本王?”

顧宜寧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麽,也不知道怎麽哄才能將人哄高興,生怕說錯話。

畢竟男人的自尊心是個奇奇怪怪的東西。

她不敢瞎碰,就隨口扯了兩句甜言蜜語。

不管陸旌心裏到底怎麽想的,但臉色略緩了下來。

回到芙蓉軒後,兩人相處有些別扭,顧宜寧捧著陸旌遞來的手爐,眼波柔柔地看著他。

她隨口抱怨了一句手涼,他都聽見了。

要什麽有什麽,但陸旌就是不同她搭話。

別扭到陸夫人都發現了端倪。

平時都是旌兒寵宜寧,何時見過宜寧這般順著他,真是奇了怪了。

她十分擔憂小夫妻鬧矛盾,看見書房的光影後,命人燉了一鍋冰糖雪梨湯。

敲門開,陸旌擡頭看了她一眼,再瞥到她手中那只小小的砂鍋,將桌角處的折子摞到了另一邊,專門騰出一塊地方。

恰好能盛下她手中的托盤。

陸夫人親手舀了一碗湯後,也不離開,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,欲言又止。

陸旌不愛喝甜的,這甜湯一嘗就是小姑娘的口味。

陸夫人試探著問:“旌兒,你和宜寧發生了什麽?”

“沒什麽。”

見他神色寡淡,陸夫人也不好多問,只叮囑,“宜寧喜歡喝這湯,母親累了,就不多跑一趟了,待會兒你給她送過去?”

陸旌很低地應了聲。

他端著這湯回到臥房時,小姑娘正在銅鏡前擺弄,一會兒拿支珠釵比劃,一會兒又拿耳環對比,看到桌邊上骨節分明的手時,才將目光分出來往上看。

她嚇了一跳,驚訝問道:“你不是要和我分房嗎?怎麽回來了?”

陸旌走向床邊的腳步一頓,掀開衣角半靠上去,“分房?”

顧宜寧理所當然道:“對啊,你一聲不吭就去了書房。”

男人淡嗤,“分房虧的不還是本王?”

她臉頰紅撲撲的,舔了下唇,只當沒聽見。

風燈中的火苗簇簇燃燒,火光在她臉上躍動,平添一抹朦朧的嬌媚。

陸旌手掌攏著腰間的錦囊,有一搭沒一搭地捏倆下,目光不著痕跡地從她臉上掃過,“倘若本王今晚真沒回來——”

顧宜寧輕咳一聲,意有所指地拽了下自己的裙擺,又不自在地捧住臉羞澀地看向他。

陸旌視線自下而上,越過輕紗之下的窈窕身姿,最後定睛在她嫣紅柔軟的唇瓣上,粉黛未施,卻更加攝人心魄。

他眼尾跳個不停。

顧宜寧咬了咬唇,開口問:“好看嗎?”

陸旌錯開那道輕柔的目光,垂下眼,擺弄錦囊。

她不信邪似的走來,蹲跪在床邊抱住他的腰,仰頭向上看,“我打扮地這麽漂亮去接你,你就不會不理我了。”

一陣天旋地轉,顧宜寧躺在床上,被一層棉被厚厚地裹著,陸旌指腹擦過她的眉眼,“說的什麽胡話,外面冷,不準穿成這樣出門。”

顧宜寧被他盯得有些臉紅,小聲嗯了下。

男人的手指輕碰了下她脖頸處的細繩,“怎麽不用那張紙威脅我了?平時不是很威風?”

難得見她這般低聲下氣地依著他。

顧宜寧聞言楞怔了一下,目光碎裂又閃爍,說話也磕磕絆絆,“我……我是那種人嘛!怎麽會威脅你!”

陸旌輕笑了一下,似要起身。

她緊張地問:“你去哪?”

“沐浴。”

“哦。”

陸旌從浴池出來後,床上的人已經睡熟,他傾身輕柔地討了一吻。

顧宜寧知道自己惹陸旌不高興了,為哄他心安,連著幾天扮演賢妻。

日日去給他送飯。

歐陽遲說她好卑微,勸她抓住男人的心,定要有若即若離的姿態,不要上趕著被人嫌棄。

顧宜寧能說什麽,總不能說如果不是因為他們,她也不用每天都來幹這種苦差事。

她笑笑不應答,炫耀了一下腰間嶄新的芙蓉玉。

上一塊玉石被她掉在暗醫閣內,被毒水腐蝕掉了。

這一塊新玉比上一塊的成色還要漂亮,也不知道陸旌是怎樣尋來的。

反正每次來送飯,都能遇到不同的驚喜。

失而覆得的玉石,昨天剛念叨的京城小籠包,有市無價的雀釵……還有他親手雕刻的小兔木偶。

陸旌看樣子是在涼著她,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瞞不住他的眼睛。

他還是很希望她能過來的,就是嘴上不說,要不然也不會準備這麽多好玩的。

歐陽遲還在勸:“這些東西對殿下來說根本微不足道,本就是玩物,你們小姑娘就是容易被騙……”

顧宜寧敷衍地點了兩下頭。

她百無聊賴地掃著院中的來來往往的兵將,看見那道沖她張牙舞爪打招呼的人影時,心中微震。

少年身著一身銀甲,在陽光下肆意地笑著,眼角眉梢都帶著重逢時的喜悅和激動。

顧宜寧眼眶微潤,也朝他招了招手。

讓整個朝廷好找的晉明灝,此時隱匿在上翎軍內。

兩人步於廊下,晉明灝彎腰鞠了一禮,聲調都帶著活潑,“王妃安好。”

他曬黑了,也長高了不少。

沖過來時,激動地差點要抱住她,突然想起陸旌的臉時,又急忙收回張開的手臂。

在他心中,這也是姐姐。

顧宜寧彎唇笑,“小郡王怎麽在上翎軍?”

晉明灝先前一直待在北疆歷練,近日才隨各位將軍來到瑜洲,他體會過其中酸澀與寒凍後,整個人成熟了不少,開口道:“我是被顧二公子送過來的,一開始朝衛先生拜師,拜完師後就去了北疆……”

好不容易預見熟人,晉明灝異常興奮,東扯西扯,跟顧宜寧講述著從軍的艱難險苦,最後免不了一陣傷感,“等我回去以後,一定要給姐姐最好的生活……”

顧宜寧重重地點頭,看著少年堅毅的側臉,神思恍惚。

陸旌縱許哥哥將晉明灝放進上翎軍,那就是默許了要扶持小暴君的意思。

他竟然……竟然一直都在給顧家鋪路。

父親那個敏感的身份,新帝登基後,顧家本來在官場上前途盡毀。

現在又有了這頭等從龍之功,很難再被顛覆。

顧宜寧滿腦子都是陸旌,她感動地想哭。

晉明灝及時遞過去一張帕子,低聲提醒:“殿下的生辰快要到了,王妃有沒有準備好生辰禮?”

陸旌出生在一場大雪中,人也如冬天一般冷漠。

顧宜寧低頭掐了下腰間的錦囊,悶聲道:“原本是準備好了的,現在全毀了。”

“什麽呀?”晉明灝好奇地問。

她將錦囊扯開,想把契約書的紙團拿給對方看,找了許久連張碎紙的痕跡都沒有。

她翻開內部的刺繡,上面宜寧二字異常顯眼,這是她之前送給陸旌的那個。

顧宜寧心跳越來越快,回想著早上起床時的場景,隔著輕紗看男人整理衣物,他臨走前明明佩戴了錦囊的。

自從她送給他之後。

他就天天佩戴,一日也沒落下過。

“壞了!”顧宜寧來不及跟晉明灝道別,提著裙擺向正堂快步小跑,一邊跑一邊安慰自己,陸旌不會閑著沒事幹打開錦囊的,絕對不會。

她扯著繁覆的衣裙,額間滲出細汗,喘著氣扶住正堂的門框,對上那道漆黑的目光後,視線下移,停在他手中那團碎紙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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